在开封县管辖的乡镇中有两个比较特别的,一个是朱仙镇,另外一个就是陈留了。朱仙镇曾是中国的四大名镇之首,但若论资历之老,比起陈留来则望尘莫及了。据说陈留原属郑国,名留,春秋时被陈所侵故曰陈留,早在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就设立了陈留县,西汉时改为陈留郡,汉献帝早年还被封为陈留王。一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陈留还是县和陈留专区,陈留县的属地有现在的开封县、通许县及尉氏县的一部分,而陈留专区则覆盖了现在的开封市、新乡市、商丘市的部分。一直到现在我们那里的人们还会经常把去陈留叫做去陈留县,以前我们归属陈留县所管,这在感情上会对陈留更亲近一些。其实对于我感到陈留更亲近的另一个更直接的理由,陈留是我读高中的地方。
第一次去陈留,也就是上高中报到的第一天,母校开封县四中曾是开封地区重点中学之一。记得大约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一次校庆,县长大人曾说:开封县四中就是咱开封县的清华。事实上这次校庆也是一个分水岭,自此四中慢慢的走向了落后,所谓天时不如地利,这是后话。但我却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去陈留的情景。在我,那时的陈留就是很大的城镇,有楼房、商店、邮政、粮店,甚至还有工厂。总之,城市的基本元素陈留都有,人分两种,吃商品粮的和农民。一个乡下小村孩子跟在肩扛被子的父亲的后面,忐忑的进入了一个大镇,在此生活学习了两年,经过这个镇走到了更为广阔的地方,认识了更多的人,学到了更多的东西,可见这个镇对于我的一生是多么的重要。
陈留古称凤凰城,如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凤凰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吉祥鸟,陈留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据说商时的著名宰相伊尹,东汉时的蔡文姬。唐朝的崔颢等均为陈留人。当年楚汉相争,陈留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史书记载刘邦就曾战败于此,连自己的如夫人也死于此。三国时一代枭雄曹操起兵陈留、揭开了三国纷争的序幕,所以《三国演义》中,陈留一直是一个重要的地方。
这样的一个在历史进程中曾经赫赫有名的地方,不知何时起就慢慢的暗淡下来。不知的原因往往就归结于一个神话或传说,陈留亦然。传说那貌如凤凰展翅的雄姿给陈留带来了繁荣发展,但这也令仇者痛。于是请阴阳先生找出了这只吉祥鸟的眼睛所在位置,用打井的方式暗暗的在眼睛位置打下一口深井,牢牢的将凤凰钉住,自此陈留不再腾飞。这也未免太牵强,我怀疑传说的制造者就是陈留人,在为自己的破败寻找借口。但在风水学流传的中国这样的借口却一代代的被流传下来了,变成了民间故事。
从开封市出发向东南一条省道在陈留分开,向南通通许县,往东南向杞县,陈留就坐落在这分叉口。陈留虽不大,但现在想来陈留于我的印象也并不清晰。一般城市四边分门,县城叫关,村庄只是村头了。陈留曾是一个县城也是有东西南北四关的,解放初期陈留还有城墙,后来却给扒掉了。当时的感觉“东关穷、西关富、南关开小铺、北关当干部”。所谓西关就是通通许的公路过陈留的部分,一条南北道路贯穿陈留的中心,这条路是陈留的主干道,路的南段就南关,北边至开杞路就是北关了。传统上讲这条街的南北才是老的陈留镇,因而才能代表陈留的风貌,街的南段摆滩的、开店的多一些。街的北半部分则是镇的机关单位,国营商店、粮管所、邮电所、镇政府等等所在地,因而吃皇粱的多一些。印象中是否有街名不记得了,陈留人对地名有大口、小口的叫法。
依稀记得的是第一次进入陈留是从南关的木料市场,路过一条小桥,小桥的旁边路东有一家理发店。记得理发店是因为这以后的两年常常光顾此处。那时的理发店还是国营店,店里面有两三师傅,理发的费用大概是两三毛钱,每次付钱时师傅们总会谦让一下:拿着呗。当然这是友好,大家心照不宣。向北走不远是一个十字路口,向西通西关、往东为东关,也是通向四中的小路。说是小路一点也不夸张,靠近镇子部分还有沥青的路面,再向东行就变成乡间土路了。
土路归土路,两边的风景很是优美,记得路的北边是镇的中学,也是从前的陈留专区行署大院,后来中学合并到四中的普通班了,这里降为初中部了,南边是成片的池塘,池塘中栽满了莲,每年的夏季莲花开放满池荷花甚是好看,在落日的旁晚还是有个别罗曼的同学在此漫步的。小路的尽头就是学校,平时却有些冷静,只有在周末才忽然显得热闹起来,成群结队的孩子们穿行在这乡间的小路上面,不是看花,是忙着回家或进镇理发或购买一些必须的物品。那时的孩子清苦,几乎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大部分的孩子每月只能回家一次,任务是转粮条或带口粮,以备来月的生计。
所谓转“粮条”是那时父母官对学生实施的一项仁政,考上重点学校的学生可以直接到粮管所交售粗粮,然后凭借粮管所出具的证明(俗成粮条)到学校享受流通粮票的待遇。这项政策不仅省了力,而且还有白面馒头可吃,因而大受欢迎。甚至过了几十年每当同学们聚会时每每谈起此事还对当年的县领导们的善举大加称颂。
当然,自己仅仅是这小镇上两年的过客,小镇于我们仅仅是人生中的驿站,来去匆匆。有所不同的是,两年前来时父亲和我一道步行进的是南关,走的时候我一个人走的西关乘公共汽车回去。
还有一个小插曲让我记忆深刻:因为第一次乘车,我有些胆怯,我的理解站在车牌下汽车到我的面前自然就会停下、然后招呼人下车和上车。其实不然,那时的公共汽车也是国营单位,司乘人员也属于特权阶层。车来后有人下车才会停下,无人下车的话车不减速的弛过,如若想上车必须提前站在路的中间伸开双臂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然后汽车不得不停下,再搭上司机一句“想找死呀”的训斥。我不懂,好不容易的等来的车呼啸而去。后来不远处一个卖茶水的老太太看出了端倪,叫道:孩子,你不能傻等,用手拦。老人家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嘀嘀的笑声,和低的说话声,随后是来人家呵斥声:鳖孙妞,是你同学还不帮忙截车。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跟在卖水老人家后面的女孩子是我同班同学,一直到离开我们竟然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可见那时我们是多么的封建和自闭。
时光匆匆,几十年就过去了,期间毕业头几年回了两次回母校,后面却再也没去过陈留,去年问曾在四中做老师的堂叔有无母校的老照片,他顺手拍了两张却已经很破败。至于那位女同学却再没见过,想必也儿孙满堂啦!
老师家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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