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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山水”自古以来就颇受中国文人墨客的偏爱,在历史的沉淀下,“山水文化“几乎成为了古代中国的代表。从文化到工艺,从诗画到建筑,处处都有山水文化的身影。
但在全球化浪潮席卷下,中国城市化迅速扩张,跨越式的发展割裂了城市和历史文化的联系。过去十年,大量的高楼在中国城市拔地而起。一味的模仿造成了中国本土建筑师的思想和语言都极度匮乏。
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中国出现了两位与众不同的建筑师——王澍和马岩松,他们立足于传统山水文化,不约而同的提出了“山水建筑“这一理念。
然而随着一个个项目的落地,这二位建筑师的作品从形态,材质,立意上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人们在对山水建筑更加关注的同时,也对这二位建筑师的风格差异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本文笔者将从二者的对比出发,探寻中国山水建筑的未来之路。
01
建筑造型:意象vs具象
山水建筑的造型语意源于中国传统山水审美观,即崇尚山水的自由、虚实之美。
▲中国美院象山校区/王澍
王澍倾向于将提炼的地域文化以及山水特征作为建筑造型的创作依据。以中国美院象山校区为例,象山山耸水环,风景充满诗性迷蒙,从中国传统造园思想出发,对山水进行整理。校园整体保留了原有基地地形和自然生态,布局呈现出山地聚落形态。
▲中国美院象山校区/王澍
建筑的体量与造型采取隐退的姿态,错叠的人字形屋顶呼应了周边起伏的山势, 大小不一的立面窗洞模仿了山中洞穴。通过极简素雅的线条勾勒出建筑的沧桑,借助山、水景观营造出江南水乡的田园诗意。
▲南京证大喜玛拉雅中心/马岩松
相比之下,马岩松的作品往往直观地演绎自然山水的具象形态。如南京证大喜玛拉雅中心项目,其整体以柔和有机的曲线造型展开,外围的高层办公综合体似蜿蜒曲折的群山,纯白的竖向遮阳百叶如瀑布流动于“山体”之上, 呼应了高山流水的自然形态。
位于基地外侧的塔楼宛如高山,竖条的遮阳玻璃百叶,遮阳又透光,为室内空间提供了怡人的光线和风,如瀑布般流动于山体上,让整座建筑充满意境。塔楼扮演了高山流水的远景,而基地内水池、瀑布、溪流、水潭等水景承接了意象并把隐喻具现化。
02
建造技术:传统技艺革新vs新型建造技术
山水的理念不仅通过建筑造型来表达,而且体现在建造技术上。传统建造工艺蕴含着山水文化的精神内核 ;而现代技术手段则可以强化山水造型的艺术表现。
▲宁波博物馆/王澍
王澍擅长将传统建造技术进行改良并与现代建造技术相结合,突破了传统技术无法适用于现代建造要求的瓶颈, 在丰富建筑形式的同时为现代建筑注入了地域特征。
以宁波博物馆为例,博物馆外墙由多达80几种旧砖瓦混合砌筑成墙体,这种材料名为“瓦爿(pán)墙”,技艺高超,但因不再使用而面临灭绝。
▲宁波博物馆/王澍
王澍将其进行改良并与现代建造技术相结合,通过在内侧增设混凝土衬墙和托梁,使外侧 的“瓦爿墙”无须肩负承重作用,从而简化为装饰墙。两墙之间形成的空腔起到保温作用,有效地应对气候环境。
但传统建造技术很难完成一些复杂形体的表达,现代建造技术的革新发展则使极具未来感的山水形态能够得以呈现。
▲哈尔滨大剧院/马岩松
马岩松所崇尚的曲线造型往往就需要很高的技术要求,比如哈尔滨大剧院项目就属于异形结构建筑,具有大跨度、高空间、复杂钢结构等难度特点,外观造型属于三维曲面,施工难度极大。
03
建筑材料:回归vs超越
材料是直接反映山水文化与建筑之间关系的关键要素。
▲宁波博物馆/王澍
王澍凭借对乡土材料的巧妙把握,使作品表现出山水文化的象征性和延续性。在宁波博物馆的设计中,王澍首次将乡土材料多样化地运用在建筑实践中。他采用毛竹作为特殊模板,浇筑而成的墙体呈现出一种自然肌理,让原本冰冷的混凝土发生了艺术质变。另外他还将村落中废弃的旧砖旧瓦,加工之后重新砌筑拼贴成外表皮。体现了历史的沧桑感,唤起当地人民对传统文化的回忆。
▲哈尔滨大剧院/马岩松
马岩松则更擅长选用光滑的新型材料,来强化现代山水的有机形态。哈尔滨大剧院外表皮采用可弯曲的复合铝板幕墙,来迎合建筑的异形双曲面造型。建筑室内采用温暖的水曲柳木材,曲面墙体以有机形态环绕剧场内外,散发出自然所蕴含的生命力。洁白的建筑融入自然湿地风光中,与哈尔滨独特的冰雪文化特征交相呼应。
04
意境营造:
现代性的有机山水vs原生态的意境山水
▲水岸山居/王澍
王澍的水岸山居项目运用视觉与空间的营造,将二维山水画卷转化为三维立体空间。错落起伏的巨大屋檐下, 建筑内部呈传统村落状布局。入口空间低矮狭小且紧凑压抑,绕过层叠深邃的夯土片墙,视线穿越异形洞口得以延伸。
▲水岸山居/王澍
曲折的廊道上下穿行,引至院落中心,景观豁然开朗, 园林式的叙事表达取得“欲扬先抑”的空间效果。
王澍通过塑造传统村落、古典园林、山水画等意境作为空间体验核心,传达其心中的园林意象和山水画意。
▲北京朝阳公园广场建筑群/马岩松
在北京朝阳公园广场设计中,马岩松将中国传统山水画中的“溪、石、谷、峰”等自然形态和空间转化成大尺度的建筑形式。建筑形体以墨色光滑曲面依次展开,渲染出 一种平静、神秘的超现实主义氛围。
结语
通过上述案例我们可以看到,虽然同为山水建筑的理念,但无论是从造型,技艺还是材料上,王澍与马岩松的作品都有着巨大的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二人的思想是对立的。
正如一千个读者中有一个哈姆雷特一般,众人对他们的作品褒贬不一。有人批判马岩松的建筑没有文化内核,有人评价王澍为表皮建筑师,也有人被这些作品深深的打动。人们热衷于讨论二者的“山水建筑”哪个更胜一筹,我在这些讨论中看到了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上思考,有理智分析的,也有激烈拥护的,那一刻,我好像知道了山水建筑的未来在哪里。
澍与马岩松,为我们展现了同一理念下不同的阐述方式,让越来越多的建筑师看到,原来建筑还可以这样做。我想这证实了一句话:“建筑是一种世界观”。山水建筑还有很多无限的可能,需要更多的建筑师参与进来,表达他们的山水观。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又置身于山水中,不是从前的山水,而是不断发展着的,独属于中国特色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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