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和杨绛的女儿钱瑗生于1937年,1968年31岁时与北师大校友王德一初婚,两年后 33岁的王德一被安上了炮打林副统帅的罪名,不断的遭到批斗,最终不堪凌辱,在隔离室北面窗户的暖气管下自杀身亡,这就是那个悲惨的时代,
寡居四年后,在37岁那一年,钱瑗再嫁给比他大10岁的建筑师杨伟成,门当户对、才貌相当、性情相投、父母也彼此欣赏,这四点杨伟成与钱瑗占全了,所以他们可谓是一对幸福的伴侣。
杨伟成出身名门,杨伟成的父亲杨宽林,是美国密西根大学的土木硕士,中国第一代建筑结构设计工程师,1932年到1952年担任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工学院主任、教委会主任,1952年院系调整后,杨宽林被北京市建筑设计院聘为总工,北京王府井百货大楼、和平宾馆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杨伟成的曾外祖父是圣公会在华的首位教徒,华人牧师,大姨父则是圣约翰大学的创校校长,执掌学校52年,杨伟成的爷爷也是一位牧师,杨伟成生于1927年,是杨宽林的长子,手足五人,有一姐一妹两个弟弟。
杨伟成少时十分的聪颖,15岁高中毕业,18岁毕业于圣约翰大学,那是抗战时期,大学校方与学生都认可要节约时间,于是呢,就把暑假的三个月变成一个学期,于是大学四年就浓缩成了三年了。1946年杨伟成通过教育部举办的自费,留学生考试,第二年赴美,1951年,他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硕士学位后,决定海归,任职于北京市建筑设计院,与杨伟成一同回国的还有常沙娜,常沙娜就是美术大师、敦煌保护神常书红的女儿,在美国相识的杨伟成与常沙娜,想必也应该有过一段美好的恋情吧,
1931年,美术大师常书红的女儿常沙娜,出生于法国里昂,名字呢就来自于当地一条河流索恩河,中文名即为沙娜,1937年,6岁的常沙娜随父母回国远赴敦煌,从此生活在沙漠,生活相当的艰苦,1948年他留学美国,与杨伟成在美国相识,1951年杨伟成获哥伦比亚大学硕士学位,并于当年与常沙娜双双海归,之后他任职于北京建筑设计院,文革后任副总工程师,是中国知名的建筑设备专家,他曾发明了多分区中央空调和多分区新风机组,填补了空调系统中的空白。
1953年杨伟成与常沙娜在北京结为夫妻,一个26岁,一个22岁,一年后长子杨宏建出生,1956年女儿杨敏出生,他们的婚姻一直有一个致命伤,因为杨家的长辈认为,常沙娜在基本学养上不尽如人意,双方屡有冲突,杨家条件优越,精明能干的母亲掌管全家,家里有保姆,有厨师,有大家庭的规矩,最后虽然是有儿有女,但是也不得不以离婚收场,之后双方都绝口不提对方,常沙娜在回忆录里,只提过嫁给了一个土木工程师,杨伟成是著名的美男子,为他介绍对象的人始终很多,没有找到杨伟成年轻时的照片,但杨伟成的儿子杨宏建,后来是健美冠军,也是北京体育学院毕业,美国纽约州立大学体育系硕士,专访里形容他是身材健美,皮肤细腻光滑,眉眼如二三十岁的小伙子那般精神,应该就可以推倒父亲的身材样貌了吧。
1969年11月11日,钱钟书先与杨绛下放干校,半年后杨绛动身前往干校时,送行的只有女儿钱瑗,女婿王德一已于当年自杀身亡,消息还瞒着钱钟书,那一年钱瑗33岁,留在北京的钱瑗,曾帮助过一位当时被红卫兵迫使扫街的老太太,并帮他解决了一些困难,没想到这位老太太就是杨伟成的母亲,后来成为了他的婆婆,这位老太太大名唐云,受过高等教育,精明能干,通过与钱瑗的几次接触,他一下就相中了这位大家闺秀,认为他善良文静,知书达理,很适合儿子杨伟成,可谓是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1972年 钱钟书和杨绛,从社科院五七干校回到北京,住在东城区社科院家属楼,杨伟成住在相距不远的一个胡同里,他的母亲逐渐和杨绛交上了朋友,因为都是从上海来京的高知家庭,他们有着诸多共同的语言,也不可避免的会说到,彼此儿女的单身状态,那时杨伟成对再婚的态度是暂不考虑,一是因为父亲在文革期间的历史问题悬而未绝,二是膝下有一双尚在青春期的儿女,对继母与子女的关系,新的婆媳关系有所顾虑,钱瑗的处境也有相似之处,一是二老的头顶上还戴着牛鬼蛇神的帽子,二是他的第一任丈夫,文革中被迫害而亡的身影尚未退去,所以这一对男女主角,对两位母亲的交友建议,第一反应是不积极。
然而,杨伟成的母亲是个为了儿女的幸福,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在他对杨绛的不断劝说下,那个夏天,杨绛向杨伟成发出了正式邀请,请杨伟成去他家里吃晚饭,以便正式的会面钱瑗,并让钱钟书对这个未来的女婿,有了一个初次的了解,从那次见面开始,杨伟成每周五下班后会约钱瑗出来,压压马路,说说话,双方感觉挺合得来的。
在一年多的交往中,两人发现了许多共同点,他们的处世哲学极为相似,都主张为人低调不张扬,谦虚谨慎,远纷争而淡名利,而在个人爱好方面,两人都喜爱看书,做学问听西方古典音乐,尤其令杨伟成钦佩的是钱瑗的聪颖,善良和大度。钱瑗还成了杨伟成两个孩子和侄子的老师,从教知识到教做人,耐心教导,循循善诱,她以她的人格魅力,赢得了孩子们的喜爱和尊敬。两人在1974年5月结婚,多年后,杨伟成在悼念杨绛的文章中说,我发现自己找到了理想的人生伴侣,能娶到她这样的妻子是我毕生的福分,我深深感谢岳父钱钟书,和岳母杨绛对我的垂青和器重。
都说后妈难当,但是杨伟成的两个孩子,和钱瑗的关系却非常的好,继子和继女都很爱他,一到周末,他从北师大下班赶到灯市口,买好吃的东西给他们吃,为了能够减少和继子继女们的代沟,孩子们喜欢看电视,钱瑗就跟着看电视,就算没有时间看电视,钱瑗也会提前看好电视报,然后一本正经的,和他们讨论电视剧情节,钱瑗生病去世后,继子还曾写文章赞扬他,回忆生病前的点点滴滴。
钱瑗进入西石槽杨家,那时杨伟成的儿子杨宏建18岁,在他看来反正爸爸应该再婚,而随和的钱瑗阿姨,起码是一个不坏的选择,从未有过不安,钱瑗选择与继子宏健和继女小敏以大朋友的方式交往,从未让他们感觉到有继母的感觉。
钱瑗从英国学习回来后,就从杨伟成手中接过给宏建上英文课的差事,初始阶段洪宏建有些怕上钱瑗的课,认为她职业性的诲人不倦,实在是让人受不了,比如问她一个小问题,她会引经据典的把那事的祖宗八代都查出来,讲给他听,从书房追到厨房,不听都不行,当钱瑗病逝后,有人问宏健有关英文的问题,他答不上来,总会遗憾的说要是我妈在就好了,他会让你听不了兜着走。
而女儿小敏1976年曾在北电劳动,遇到感情问题,当时无助的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钱瑗,而不是爸爸,哥哥以及奶奶,可见小敏是多么的信任钱瑗,小敏在信中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钱瑗,很快钱瑗回了长长的信,教她处理的方法,小敏呢也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按照钱瑗所说,事情得到了妥善的解决,1979年小敏成功的考入北师大,毕业后感情身体又出现了问题,让乾元大为操心,经常担心的睡不着觉,直到看到小敏有了好的归宿,钱瑗才松了一口气,亲妈可能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钱瑗曾对朋友提及,丈夫杨伟成是造房子的,但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房子,因为西石槽交通很方便,对婆婆而言是个理想的地方,如果搬到北师大对钱瑗很方便,但对其他人而言都不方便了,而钱瑗,永远都是把别人放在前面的那个人。
钱杨夫妇岁数大了体弱多病,作为独女的钱瑗,开始多住在三里河娘家,以便照应,每到周六就是钱瑗回西石槽的日子,孩子们总会很盼望着他,因为他总会带回一些好吃的东西,夏天是新街口一大饭盒的四川冷面,秋冬天是平安里清真肉店的上好牛肉,有时钱瑗还会到王府井、东来顺买大块肉的羊肉串,或者是牛肉馅饼,崇文门春明的西式点心也是一项选择,为了买东西,钱瑗要换好几次的公交车,经常到家都很晚了,尤其是冬天天黑的很早,一家人早就准备好了晚餐等着钱瑗,门开了,钱瑗走的脸红红的,一边从包里掏东西,一边嘴里忙不迭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来晚了,钱瑗一边吃着饭,还一边讲述她听到的看到的新闻,家人吃的津津有味,也听得津津有味,大家都习惯了乾元这样出现,也很喜欢这样的周六夜晚。周日下午就是乾元与小敏的时间,他们一同买书,买衣服买吃的,用钱瑗的话说是贼不空手,在小敏看来,钱瑗永远像是一个圣诞老人,买了东西分给大家,吃的穿的用的人人都有份。
1978年和1990年,钱瑗两度被北师大派往英国进修,回国后除了担任外语系的教授,研究生导师外,还被国家教委聘为高校外语专业教材的编审委员,还负责审查外校研究生论文,她几乎每晚都要工作到深夜,为了抓紧时间备课,她多次逃避了年度体检,杨伟成事后十分后悔,在她咳嗽长时间没有痊愈时,没有怀疑其严重性,直到1995年春被确诊为肺癌,她的病情急转直下,至1997年3月去世时还不到60岁,杨伟成失去了心爱的人,感到非常的痛心,身为自责没有保护好他的身体。钱瑗虽然遗愿不留骨灰,但因心爱老师的学生不舍,悄悄的将她的骨灰,撒在了北师大图书馆附近的一棵松树下,化为她钟爱事业的养分。
钱钟书杨绛在文革期间身体饱受摧残,1994年7月,84岁高龄的钱钟书因高烧住院,被确诊为膀胱癌,辗转病榻三年。1997年钱瑗病逝,父女连心,钱钟书在床上,感到了此生将不能再见到女儿时,心情坏到了极点,从此再不说一句话,直到1998年末郁郁而终,堪称人间悲剧。
杨绛在两年之中接连送走两位亲人,欲哭无泪,但意志坚强的她强忍悲痛,开始了打扫现场的行动,她给自己制定了极为严格,紧迫的工作计划,让自己无暇于哀伤,她将她全部的精力,投入艰辛的翻译和著述中,硕果累累,完成怀念钱瑗和钱钟书的著作《我们仨》,完成整理出版了钱钟书的大量中外笔记与心得这个巨大的工程,以及完成讨论哲学,探索人生价值与灵魂的去向的奇书《走到人生边上》。
2016年,105岁的杨绛完成了打扫现场的任务,去天上与丈夫和爱女团聚了,杨伟成和‘我们仨’的一段人世间缘分,也就此戛然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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